從天后宮到衛武營:羅大佑2024 Legacy TERA演唱會心得(及前言後語)

2024.9.14 到北流全新場館 Legacy TERA 看羅大佑擔綱的開幕首演「迎新同學會」,七十歲的「音樂教父」唱得全場觀眾「如痴如醉」,掀起一陣「回憶殺」(媒體慣用語)。

作為資深羅迷,我自然也跟著大家「如痴如醉」、「回憶殺」了兩個半小時。唱到《亞細亞的孤兒》時,誰不感動?《皇后大道東》時,大家不約而同舉起手機。到了《戀曲1980》、《光陰的故事》與《愛人同志》當然就是全場沸騰。

但這場演出的意義遠不止於此。

羅大佑上次在台北開演唱會是2019小巨蛋「當年離家的年輕人2.0」,那場演出讓人強烈感受「搖滾教父」想要總結並超越自己的企圖心。經典曲目皆重新編曲,即便是已唱過千百次的《鹿港小鎮》都迸發出強大的新能量。聽完那場堪稱石破天驚的演唱會後,已無法想像還有誰(包括他自己)能超越那個晚上的羅大佑。實況錄影還出版藍光DVD,那麼完美的紀念品,讓人一度擔心它會不會是個句點。

幾個月後,疫情爆發,演唱會產業停擺。

2020年八月,羅大佑宣布舉辦《宜花東鹿》戶外線上直播演唱會。

戶外、線上、直播?那是什麼意思?

羅大佑用一輛巨型貨卡把專業樂團與器材運到全台各地,連續幾個周末在媽祖廟前、花蓮港邊、台東的山海之間、宜蘭的綠草地旁,不售票、不公布演唱地點,甚至不面對觀眾,「回到創作初心」,風雨無阻地演出。

離開機關重重的演唱會場館,羅大佑在鹿港天后宮前的廟埕唱《鹿港小鎮》、到多良車站唱《火車》、遠望綠島唱《綠島小夜曲》,更在天地之間唱《吾鄉印象》。透過手機電腦傳來的影像無比動人,音樂更彷彿長出新生命。你發現他的歌如此貼近土地,因為它們來自土地。也是第一次,你看到在陽光下、與山海一起吐納呼吸的羅大佑,不再緊鎖眉頭。他與新伙伴的合作,是放鬆而愉快的。

2021年底,紀錄片《宜花東鹿記》在台北最先進的影院放映。那是我第一次在巨型銀幕上看羅大佑演唱,也是他有史以來最具沈浸效果的視聽呈現。那晚,羅大佑在我心中從人變成了神一般的存在(連我都不知道他還有升級的空間)。除了極其動人的影像和音樂,片子把宜花東鹿的初衷與過程交代得清清楚楚,完美記錄了羅大佑充滿能量的回歸與再出發。

2022年初,羅大佑推出《安可曲》專輯。出道第一天起就以叛逆形象和前衛音樂著稱的他,回首父輩年代,把三、四、五十年代的老歌,以最高規格重新製作演唱,其中《綠島小夜曲》和《西風的話+歌》極其溫暖療癒,百聽不厭。

2023年羅大佑和團隊又作了一件大事,是在屏東演藝中心舉辦的「南屏往東」音樂會。那天,羅大佑出場時彈的不是吉他不是鋼琴而是「管風琴」,從巴哈開始然後毫不違和地切換成青蚵嫂(我到底聽到了什麼?)這場演出把不同的音樂元素融為一體,多達十六位樂手在音樂總監朱敬然的帶領下以中西樂器合奏出既精準又激動人心的《火車》、《船歌》等曲目。我想起1993年羅大佑在國父紀念館舉行的「音樂初夜」,那是他結合交響樂與流行樂的初步嘗試。30年後,那個夢天衣無縫地實現。

因此,當羅大佑2024再次回到台北開唱,勢必會把這段時間和團隊共同創造的那些新鮮、大膽、顛覆傳統並令人驚嘆的音樂實驗成果呈現給大家。

果然,Legacy TERA 這場演唱會以滄桑的《台東調2020》開場,然後是自彈自唱的《情人的眼淚》,添加了新詞新曲的《耶穌的另一個名字2020》,新舊融合的《午夜香吻+台北紅玫瑰》,以及總不忘呼應時事的《台灣進行曲》。

羅大佑批判時期的大作《未來的主人翁》、《亞細亞的孤兒》、《現象七十二變》與《之乎者也》一首沒少,而且唱得中氣十足。還有寫給香港的《皇后大道東》和《東方之珠》。

意外的是,羅大佑把《吾鄉印象》這首像水墨畫、長達八分鐘的冷門曲子帶到 Legacy TERA,敬天畏人的先民情感在流行舞台上震懾人心。

之後的《望春風》和《月夜愁》都是鄧雨賢以優美旋律表達傳統女性含蓄情感的名作,羅大佑新寫的「副歌」使原本黯然神傷的作品明亮開闊起來,是當晚我最喜歡的段落。

歌近尾聲,羅大佑問觀眾開不開心?他說你們開心就是我們台上這些人最重要的事。

我的同行友人卻正盡情噴著淚。她們是我的年少同窗,看過我鉛筆盒裏藏著那張寫著《光陰的故事》歌詞的紙條,也在音樂課一起合唱《明天會更好》。

散場後大家紛紛表示被圈粉,我覺得有趣,因為如痴如醉的她們沒發現羅大佑連《童年》、《戀曲1990》、《鹿港小鎮》、《愛的箴言》、《野百合也有春天》都還沒唱啊。

明年元旦羅大佑將在高雄衛武營舉辦「港都」音樂會,我的新年新希望就是在全台灣音效最好的場地再次聆聽《火車》,如果更幸運一點,說不定還能看到羅大佑彈奏那座號稱有9,085支音管、127支音栓、仰之彌高、想不出還有誰能瀟灑駕馭的—管風琴。

文中提到的相關作品:

《宜花東鹿》系列演唱會各場次實況錄影在 MyVideoHamiVideofriDay 等影音平台能看到。

《宜花東鹿》系列演唱會的過程拍成67分鐘的紀錄片《宜花東鹿記》,在 MyVideoHamiVideofriDay 等影音平台能看到。

《宜花東鹿》現場錄音集結成專輯《宜花東鹿記》@ YouTube

《安可曲》專輯線上版 @ YouTube

《南屏往東》之後,羅大佑2024年初起在大陸各大城市舉辦《春龍交響夜》音樂會,採用類似編制。

羅大佑歷年作品與演出給我的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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