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變造成質變：樹太大會怎樣？

「質變造成量變」，實際上到底有沒有這種物理現象，請物理學家釋疑。

但是我倒真的體會到何謂「量變造成質變」──就是，論文量產造成生活品質、個人氣質以及人際關係品質大幅下降。

生活品質下降，因為忙到不行。一整個所謂放假的學期只去過家附近的 outlet 一回，而且逛不到一小時就打道回府（想起學生時代跟 shopping queen 友人們從早上開店一直晃到晚上九點關門的日子真是無憂無慮）。更詭異的是，一齣好友強力推薦的日劇不過十集卻活活看了六七個禮拜（不知當年在 Arizona 哪來那麼多時間仔細賞析 54 集的大長今還欲罷不能；即便兩年前開完烏煙瘴氣的系務會議後回家都還能一口氣看它三集 Ugly Betty 以快快忘記同事猙獰之面目）。連逃避現實都得分次完成的假期，品質不問可知。

至於個人氣質，我發現我不知不覺已經變成一個庸俗不堪的助理教授。以前，如果遇到不停抱怨升等困難的同事，或是沒事問我什麼時候升等的學生，根本還沒好好想過這問題的我總感嘆，人生又不是只有升等一件事，有必要每天掛在心上或嘴上嗎？但現在，早上起床睜開眼的那一刻，常驚覺升等或跟這兩個字有關的事率先浮現腦海。庸庸碌碌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有時我以莊子逍遙遊替自己進行反洗腦動作，他說：「卑身而伏，東西跳梁」的狸狌（即野猫與黃鼠狼），最後下場也就是「中於機辟，死於罔罟」，何不作一棵無用的大樹，「樹之於無何有之鄉，廣莫（漠）之野，彷徨乎無為其側，逍遙乎寢卧其下，不夭（邀）斤斧，物無害者，無所可用，安所困苦哉？」很有安神作用吧。但到底如何才能成為一棵無用的大樹？我還沒悟出來。

說到「不夭（邀）斤斧，物無害者」，顯示莊子深諳人性。為什麼只有無用的樹才能安享天命呢？只因為「見不得別人好」？這是論文量產造成人際關係品質下降的核心理由。當你沒有表現時，沒人把你當回事，但如果表現太好，馬上成為別人眼紅的對象。不過，「沒人把你當回事」和「成為別人眼紅的對象」所引發的某些挫折型態其實是大同小異的，所以，有機會嘗試後者應該還是比永遠屈居前者好一點。這時候，我發現中國人代代相傳的所謂「樹大招風」的低調哲學，其實是成功者才用得上的防身術。（有趣吧？樹大可以無用但也可能招風，到底怎麼辦才好？）

生活品質、個人氣質以及人際關係品質下降，或許是升等的代價。往好處想，也許這代表我的論文品質尚未大幅下降，是唯一值得安慰的事。

至於論文量產到底是什麼意思？大概也就是本學期進行中的研究計畫比部落格的文章數略多，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