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鬱結系列四:白手起家(具)

食衣住行四大需求之中,個人最不能妥協的是「住」。

食可以無魚,行可以無車,衣著更可以不亮麗--但住的地方一定要窗明几淨、設備齊全(一伸手便可拿到面紙、電話或遙控器),適合「調素琴、閱金經」,直至完全喪失出門的意願為止。

近年來連續搬家,所以也得不斷佈置新家。原本認為這是我的強項(本人自小學起便酷愛將抽屜裏大小物件定期排列組合,以創造整齊度與新鮮感),但三年前在美國從零開始佈置新家的經驗卻令人髮指。

回想起來,幾乎每樣家具背後都藏著一個可怕的故事。

原因有三:

一、速度很慢:

我於八月中帶著兩箱行李歡喜入住美國新家,在地毯上足足睡了十幾天才等到床墊,有兩個月的時間處於沒有沙發的狀態,十周之後才有床架,三個月後辦公室出現書桌,到了感恩節終於打開從香港來的書箱把檔案置入剛到的檔案櫃,隔年一月拿到新名片,至於合約上載明的筆記型電腦則在翌年四月才來到血壓已經過高的我面前。

從全世界步調最快的香港搬到退休人士群居的世外桃源亞歷桑那,我還以為自己到了火星。

二、價錢很貴:

美國家具是個暴利行業。我在百度高溫天氣中開車在亞歷桑那第二大城各大家具行中來回奔波,發現百分之九十的家具屬厚重暗沈的傳統風格(一開始還沒想到用醜或土這種字眼來形容,只真誠覺得等我七十歲時再來買比較適合),這些家具的標價與其外型一樣可怕,還好我一點也不想買。

終於有一天,左挑右選的我在全國連鎖大店 LA-Z Boy 看中一套溫暖紅沙發,如釋重負付出一千五大洋後,才被告知沙發要八周才會送達的噩耗(這意味著我要繼續坐在圓凳上看兩個月的電視!)請問如果不是現在才下單給大陸工廠再海運過來,那是什麼?城中更高檔的家具店(Copenhagen)更需三個月才能變出一套沙發(大概是到火星去下單吧)。

沙發買了,接下來是 coffee table。經過百度高溫下又一陣奔波(因為在沙發未決定之前是不能先買coffee table 的是吧),絕望之餘,我走進一家現代家具店,驚喜發現一張極簡風格的深色原木矮桌,好看,但沒有標價,店員小姐拉我坐下來介紹半天,答案是一千六百大洋。但它真的就只有一塊木頭與四隻腳,更糟的是,如果擺在台北傢俱街恐怕也不怎麼起眼。

從那天起,我決心以圓凳為沙發,以燙衣板為書桌,耐心等待即將在十一月初開張的 Phoenix IKEA(兩小時車程),不再為這些沒良心的美國商人所惱。

也從那天起,我大力勸說在美國從事電子業的友人加入家具業:與其沒日沒夜趕製零件複雜又不值錢的電腦,何不坐在美美的家具行裏買空賣空?

三、運氣很差:

Lowe’s 的大卡車把洗衣機和乾衣機送來的那個早上,原以為三周來得到朋友公寓偷洗衣服的惡夢就此結束,殊不知它只是一連串魔幻般的意外的開始。

當洗衣機從紙箱中脫殼而出的那一刻,每個人都看到了它側邊的一個大凹洞!

然後是辦公室家具。祕書給我一本 Office Depot 的家具型錄,我在辦公室裏用隨身攜帶達數週之久的捲尺左量右量,急著替這狹長的辦公室挑選尺寸適中好用好看但又不太貴的書桌電腦桌和檔案櫃(因為系上同事都用舊的,但當我到達時已剩髒的)。我花了不知多少心思終於交出一份不卑不亢的清單,三天之後,祕書說:「不好意思,上回給你的型錄是錯的,本校規定辦公室家具不能從 Office Depot 買。」

我得到另一本型錄,強忍怒意重挑了所有家具。祕書說,這次沒問題,六個星期後會送來。

六星期之後,書桌果然來了。

又過了一星期,專門為系上負責組裝家具的人也來了。(我至今不懂為何不能請送貨的人裝。)

當辦公桌從紙箱中脫殼而出的那一刻,每個人都看到了它側邊的一個大凹洞!

接著我精心挑選的音響來了。Harman Kardon 的 CD 唱盤甫開箱便不聽使喚,也是 Harman Kardon 的七加一聲道擴大機則音效甚佳,但擴大機的型號是 330,遙控器的型號是 130。兩箱一起退貨,倒也省事。

我的愛車,則在落地第十天等紅燈時遭人由後隔車追撞(此事我媽還不知道)。警察來時,看到我連車牌都還沒掛,說:「新車一定很心疼吧? 」我回答:「怎麼會?我真高興我還活著。」

還有我最不忍苛責的 IKEA。我從八月等到十一月十日,在開張第一天飛車兩小時前往 Phoenix, 一早進去待到晚上十點打烊再強打精神飛車兩小時回家,買齊所有家具,再砸下運費請他們送貨到 Tucson(仍然划算到不行)。如大旱望雲霓般等了一星期,又花了一個多星期組裝(光是椅子就有三十二張腿,但是有椅子可坐實在太開心了)。這麼多東西,難免有意外,如短少破損的螺絲、左右相反的滑軌等等。於是那陣子我每周都飛車來回四小時到 IKEA 報到,並暗自發誓下次絕不再住在沒有 IKEA 的城市 。

living

轉眼間三年過去,又到了搬家的時候。類似的災難一一上演:新電腦無疾而終(Toshiba 花了三個禮拜才換好主機板),新網路公司 Time Warner 連不上 Slingbox 與中時電子報,學校配給我的新電腦尚無下文,新辦公桌出現莫名刮痕(我都快笑出來了,因為比凹洞好多了)。

這次,我的心情很好,而且,願望成真--我居然住在離 IKEA 只有十分鐘的地方。

20 Comments

  1. 箱子

    在此深深感謝每回搬家過程中出現的貴人以及不斷忍受我抱怨的友人們。不堪回首的時刻往往也是最難忘的,還好記憶中有你們。

  2. becco

    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美國傢俱可以這麼貴,而且我覺得只要是那種讓人一眼就愛上的東西,一定是自己負擔不起的玩意,屢試不爽。

    我住的地方幾個block之外有一條類似傢俱街的地方,有Design Within Reach, BO concepts, City schemes, Crate & Barrel (傢俱館,這家算低廉的),東西很棒,但那價錢比他們的設計還要超寫實。

  3. 箱子

    謝謝,但上陣子真的更糟。

    “Everything will be OK in the end; if it’s not OK, it’s not the end.” 互勉之。

  4. viyu

    你们家真的比catalog还更像catalog。赞!
    ikea虽好,组装让人头痛。而且不够结实,我的餐桌曾被朋友嘲笑站不稳。
    今夏我们东西海岸大搬家,关于邮寄包裹也是有血的教训。所以甩卖与采购家具电器看来是搬家必不可少的步骤。
    对了,toshiba的主板问题仿佛很出名啊。

  5. 箱子

    我還以為「讚」是台灣專用語。

    照片中是我一手拼成但如今此情只待成追憶的舊家。我想,常搬家的人一定明白「色即是空」的道理。

    在美國,得親自組裝的東西何止 IKEA 的家具(相比之下, IKEA 的東西有邏輯非常好裝呢),目前我們家還有等著被裝但實在不想碰的濾水器以及宣告安裝失敗的數位天線… 祝我好運。

  6. meng

    Time Warner真是邪惡至極。
    上週已經把帳號結束掉了,今天一早收到EMAIL說尚有last bill。邪惡點在於,我根本沒有辦法log in我的online account去付錢。跟online support live chatting搞了十來分鐘的結論是:our local office will call you within two business days. 真是繼續餘波蕩漾。

  7. becco

    IKEA的設計絕對花了很多工夫,他已經把組裝的困難減到(我)所能想像的最低程度,需要的工具也極少極少

    真是非常了不起

  8. Starberry

    Wellllllll….. sorry to say this… but you are kind of in the middle of nowhere.

    BTW, IKEA has online shopping! = D

    Cheers,

    Wilson

  9. becco

    在美國或歐洲代客組裝應該很貴吧,這裡的人工不是開玩笑的

    大概是我現在太窮,坦白說我實在不覺得IKEA價錢算”低廉”

  10. 箱子

    IKEA 價錢是否低廉,如同世上大多事物,端看你用什麼標準來比較--在台灣上班時並不覺得它低廉,但在美國則比 Walmart 賣的許多低檔家具還便宜,格外令人愛不釋手。

    Becco 我覺得你是比較捨得花錢在美食上啦。

  11. 箱子

    Starberry:

    要說 Tucson 是 in the middle of nowhere ,那美國大部分的地方應該也都是… Tucson 市內有七十萬人,周邊人口更突破百萬。由於居民反對在市內興建 highway,被稱為 The biggest small town in America 。
     
    至於 IKEA 的 online shopping 呢,個人認為家具的質感還是得眼見為憑,不過在絕望的時候的確聊勝於無。  

  12. Tuscon 的人口跟阿姆斯特丹一樣多(或是一樣少?),那邊是阿珠與阿花讀高中的地方,有沒有這個地方的照片可以看?

    結果,IKEA 的組裝服務與運送服務到底怎麼計價?

    IKEA 還有一個好的地方,他用的木材都很爛,即使高價位的商品用的木材也多半是那種十年就長好的松樹。

  13. becco

    其實我沒打完,我覺得ikea貴是因為在日本看過他們的傢俱傢飾之後,有感而發。

    我女友曾經動過念頭在日本買齊需要的東西,然後加上運費,據她說還是划算。

    但買太好的東西,對常搬家的學生來說,實在不方便,所以IKEA又變成大家共同的選擇了,脫手容易又不大令人心疼。

  14. 箱子

    Eviany:

    IKEA 的重點正在於方便消費者自行組裝與運送。尤其是運送,它把大型物件分裝成二至三包,而且每包盡量作到扁平化,方便小型車運送。在美國應該沒有其他家具行可以達到這「喜歡就帶回家」的偉大境界。若真的買太多或住太遠,它的運費似乎是以住家距分店的距離與貨物重量來計算。而網路上購買則是另一個中央系統負責,運費似乎較高。

    說到木材爛,我喜歡 IKEA 的椅子的原因之一便是它輕。在其他店看到的又醜又貴的木製椅子多半重得拉不動,吾未見其明也。

    至於 Tucson 的照片,等我有空有心弄個 slideshow 再給大家看吧。

  15. 箱子

    昨天正式(表示也有波折)拿到學校配的新電腦與印表機,距離我來報到已兩個月,更已開學整整一個月。(但仍比上一個學校快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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