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只是為了趕流行，今年我去上海過年。
我的馬年新願？希望無論在台北、香港、或者上海，人們都能從便宜又好喝的珍珠奶茶裏體會到幸福與夢想的滋味。
真的只是為了趕流行，今年我去上海過年。
這不是我第一次去上海，早在十年前我已進行過一次遍及大江南北的探親兼觀光之旅，當時上海給我的印象，老實說，在十多個城市中敬陪末座，只記得那一團混亂的機場，擠來擠去的人群，悶熱異常的天氣，不太清潔的街道，連喝的水都有一股怪味。
真沒想到我會再去，而且是專程去看上海。
因為我發現每個人都在談論上海。而且，不只台灣的上海熱方興未艾，連向來自負的香港人也歇斯底里起來。香港媒體不斷討論上海是否可能取代香港成為東亞金融中心，面對困局的香港該如何轉型自救，甚至有報紙每天以全版版面強調《再愛香港的一百個理由》。
也不只是媒體炒作而已，所有來自上海的友人每聽說我是十年前去的上海全都搖頭告訴我：該再去看看了。有人描述去過東京新宿之後的感想是「不過爾爾」；有人說浦東機場與香港新機場（我最欣賞的機場）比起來「毫不遜色」；還有人說上海現在是全世界最進步的地方，這種說法「絕不誇張」。
在這麼強烈的刺激之下，我決心擺脫這種落伍的感覺，親自去看看這個當年給我留下惡劣印象的城市。還聽說現在上海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有珍珠奶茶，簡直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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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上海，先去逛街。南京路直通外灘，那兒的霓虹燈海的確相當「紅火」。百貨公司裏的東西多，大家口袋裏的錢似乎也不少。堆積如山的蜜餞是很受歡迎的年貨，包括來自台灣的八仙果。對於去過香港的遊客來說，在上海購物大概不會給你太多驚喜，但散發出濃濃文化氣息的文房四寶老店是個例外。
我發現上海人的夢表現在他們的建築物裏。你說那東方明珠塔真好看嗎？倒也未必，懾人的是盡情佔有空間的那股氣勢。異曲同工的還有上海博物館、大劇院、人民政府、城市規劃展示館，以及能容納八萬人的體育場（羅大佑在那裏辦過演唱會，全滿，意思大概是，得在台北中山堂唱上一百場）。我猜，無數興建中向天際伸展的摩天大樓，共享的也是同一個夢吧。不過香港的摩天大樓仍是最具可看性的，由於高度集中而產生的神奇效果很難在別處炮製。
班機降落在虹橋，沒機會讓我觀察浦東機場，但上海要挑戰香港機場流暢的動線和通關速度並非易事，因為觀念的改造總是最難學習的部份。而最令人失望的其實是中正機場二期航站，下次經過時請抬頭看看那天花板是不是比你家客廳還低？更別提那屋頂漏水的新聞。
上海地鐵最大的缺點是人多時得花點力氣才下得了車。台北捷運的乘客則斯文有禮得多，偏偏車站設計管理不良，出入站人流亂成一團，標示也不清楚，比不上擠而不亂的香港地鐵。
上海計程車的生意似乎很好，但一位司機說，上海比外地管得嚴，計程車多不敢繞路，所以在上海開車賺錢特難。雖然我試著安慰他這是社會進步的表現，他卻回答：進步不進步不關他的事，口袋裏有錢最重要！不忍心告訴他台北計程車每逢過年可以自動加價。
除夕夜幾乎所有的餐館都被預訂光了，幸運地在上海老街吃到一頓合台幣二百塊但味道、服務都不錯的年夜飯。回旅館收看中央電視台的春節聯歡晚會，聽到半首充滿了李宗盛味的歌，叫「出門在外」，最後一句「路邊的野花你不要採」豈不正是台商家屬的心情。
酒店不在江邊也不近鬧區，但窗外整晚煙火不斷，不只是沖天炮，是有模有樣的中型煙火，而且四處都是。索性把窗簾全拉開。到了十二點正，我被天際的各色煙花從睡夢中亮醒，這與台北只聞鞭炮聲的年很不一樣，也是這個上海年最具魔幻色彩的一幕。
大年初一的水鄉周莊遊人如織，河邊竟有個三毛茶館，不知台北是否也有紀念三毛的地方？晚上到上海大劇院看了越劇紅樓夢。雖然此戲既不吉祥也不如意，但卻好看好聽，音效佈景不輸百老匯音樂劇的排場，更比前幾天才租的現代版羅密歐與茱麗葉電影感人十倍。
逛街逛累了，進一家真鍋咖啡館小坐，二杯咖啡加一個點心近七十元，已經是港台的消費水平。但店裏竟有連在香港都找不到的台灣報紙，讓我得以跟進偷拍光碟案的最新發展。另有一份以上海台商為對象的刊物，報導前一陣子從台灣來了一個購屋團，幾天之中看了二三十個樓盤，團員認真寫筆記、用v8作紀錄，還歸納出五大擇屋條件，使當地人印象深刻。
跟台北相比，香港的觀光區之外幾乎沒有咖啡館，而上海的咖啡文化卻又太過貴族。
珍珠奶茶則是另一回事。台北一杯二十五元的珍珠奶茶早已成為全民飲料。幾年前，這項台灣十年來最重要的文化成就傳入加州，雖然一杯要三塊美金，但大家仍趨之若鶩地在那家名喚「夢咖啡」的店門口排隊。香港有珍珠奶茶連鎖店，一杯近二十元港幣，可惜品質令人不敢恭維。上海呢，就在路邊，兩塊半一大杯。滋味？和台北一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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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我從上海路過香港回台北，香港與上海都沒讓我留下好印象。那時候也還沒出現珍珠奶茶這玩意兒。
十年後，我離開台北，在香港工作，到上海過年、喝珍珠奶茶。回香港下機後居然聽到香港旅遊局人員對著遊客用普通話說「恭喜發財」。（今年春節有四十萬大陸遊客到經濟低迷的香港觀光，龐大商機引發前所未有的熱情歡迎）。
十年之間，台北、香港、上海、我，都改變了。
十年之後會是什麼樣子？沒有人知道。
我的馬年新願？希望無論在台北、香港、或者上海，人們都能從便宜又好喝的珍珠奶茶裏體會到幸福與夢想的滋味。
很有鄉愁的一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