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答案的信仰之旅

這樣的生活已過了一年多,實在很難判斷它好還是不好。

而2006究竟會怎麼樣?我仍然不清楚(瑪法達建議:吃苦當補!)。

流浪的人從台北101再次回到天涯海角,親愛的朋友們,不管這回有沒有見到面,給你我的新年祝福。


用一句話來概括自己的近況,那便是:

30歲的人作著50歲的工作(大學教授)住在70歲的地方(陽光普照的亞歷桑那)。朋友笑說:只缺一個90歲(不,19歲)的男友!

這樣的生活已過了一年多,實在很難判斷它究竟好還是不好。

2005年,對學校行政事務毫無興趣的我,遭遇一場激烈而荒謬的的政治鬥爭,在ABCDE五方人馬之間左支右絀。星象專家瑪法達年初建議凡處女座者必須「不怕麻煩,據理力爭」,這一年果然讓一向怕麻煩的我頭痛不已(是沒有失眠但已經覺得很煩)。問題是,面對更多可能,2006年又該如何是好?

透過MSN向台北友人訴苦,這位善良又有靈性的朋友在百忙中代我到行天宮一連問了幾個跟去留有關的問題。恩主公的回答很妙,我也就走一步算一步,覺得一切應該還好。

為了某件特定的事去問神,對我來說,其實是一個新鮮的體驗,因為我來自一個不進行任何宗教儀式的家庭,對老天爺有中國傳統式的敬意,但也僅止於此。

只在五年前的一個夏夜,散步途經鹿港幽靜無人的小天后宮,當時即將前往香港工作,一時心血來潮,決定求籤,看看此去是福是禍。在媽祖面前擲爻多次,卻都沒有結果,友人感覺這過程出奇冗長,走近我身旁,心中默念,替我向神明自我介紹(我連求神時須自報姓名生辰地址的規矩都不懂),果然馬上求得一籤。那是一張上籤。於是,我歡歡喜喜去了香港。那張滿是祝福的籤詩就擱在皮夾裏直到今天,帶著那個旅程的美好回憶,也提醒我這個小小的神奇故事。

香港有個黃大仙廟,香火鼎盛,不少台灣旅客都特意前去求籤,我卻不感興趣,朋友說:「我覺得黃大仙可能不認識我!」我說:「對啊,感覺上我們好像跟媽祖比較熟。」去過香港不少小離島,幾乎每一個島上都有天后宮,原來她是出海漁人共同的精神寄託。

2004年夏天,我如願離開覺得並不適合自己的香港,要到美國工作。行前,我與友人再次經過鹿港那座媽祖廟。四年之間,發生了很多事,有親人朋友在不同的信仰裏找到寄託,有人為此拋下婚姻,有人甚至連親情都可以捨棄,給我極大的震撼,久久不能平復。我呢,感謝媽祖四年前給我的祝福,但是沒有再求籤,心想既然已經決定了自己的方向,便無須再問。(我倒是想看看這鹿港媽祖廟後面有沒有賣著香火的小雜貨店,可作未來的羅大佑博物館預定地)。

這次寒假回台,南下旅行,十天內不意三次路過全台三大媽祖廟:新港的奉天宮(門外有令人大開眼界的零食街),北港的朝天宮(在那兒品嘗老字號圓仔湯),以及大甲的鎮瀾宮(我家弟弟開車忽然下大甲交流道找加油站)。最後這一回,我終於決心正式擠入善男信女之列,請媽祖指點我對未來的疑惑。不過,少了有靈性的友人作伴,缺乏經驗的我動作笨拙、神色緊張、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求出一支籤,它卻糟到不行。同行家人臉色鐵青,本人力持鎮定,但前幾天跨年夜仰望101大樓128秒炫麗煙火時剛生出的明年要更好(因為應該不至於更糟)之豪情壯志雖不至灰飛煙滅卻也略有動搖。

有趣的是,幾分鐘之後,內心卻產生一股我偏要奮發向上的強烈信念。真搞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

第二天,我們來到南台灣。父親離去已匆匆數年,臨終叮囑不可舉行任何儀式,但將骨灰灑在依山面海的向陽山坡上。幾年不見,這個向陽坡依然綠草如茵,藍天之下,強勁卻又和暖的海風吹響已茂盛許多的樹林,依然有蝴蝶在滄海桑田的礁石間飛來飛去。我無法形容父親這個決定在我心中有多麼美好。

兩天之後,馬上要回美國去面對我那50歲的工作和70歲的住處。臨行前,記得友人曾叮嚀我有空要去行天宮感謝神明,於是,赴機場前兩小時,偕同另一位善心友人驅車快速前往,到了那裏,朋友居然說我當天不能拿香(又是欠缺常識造成的後果),但仍然幫我順利完成這個感恩的動作,還好心帶我接受收驚驅邪的儀式。

當我開始記錄這些事情的時候,並不知道結論會是什麼,因為,我實在想不出一個脈絡,對我來說,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信仰之旅。(前不久也才求助過的對象)孔子曾說:未知生,焉知死?何況是向來缺乏靈性的我?2006年究竟會怎麼樣?我仍然不清楚(朋友告知,瑪法達今年的建議是:吃苦當補。聽了倒抽一口冷氣,心中暗自叫苦。)但當我寫到這裏,忽然發現,在信仰之旅每一回合的遭遇裏,都有來自親朋好友無盡的善意和關懷,人生中,我問自己,難道還有比這些更重要、更值得向上天要求的東西嗎?

流浪的人從台北101再次回到海角天涯,此時此刻,我只能祝福大家新的一年平安快樂,我只能給你我 所.有.的.祝.福。

(因時差未調所以是台灣2006.1.7 的傍晚時分)寫於Tucson

註1:2005夏天與同任教職的友人意外造訪遊人稀少的北京孔廟,大喜過望,遂在至聖先師跟前誠心祈求孔老夫子將「有教無類」的美德傳授給晚輩。秋季課堂上果然增添了不少樂趣,有教無「淚」。

註2:冷靜想了一下鎮瀾宮「兩家必定防損失,勸君且退莫咨嗟」的警告,我覺得「兩家」是指兩家學校,至於「退」呢,可能就是指退休吧!(媽祖娘娘請恕我大膽解籤…)

註3:如果不介意,我想將「不怕麻煩,據理力爭」這八字箴言轉送給同是處女座的兩位熊貓

18 Comments

  1. 凱薩琳

    年年平安就好。期待自己行政工作少一點,論文多一點。
    吐桑高地比起台北101,或許男人少了點,但距離自己的心靈更近一點,不用擔心,你會很好。

  2. 小龙

    ”30歲的人作著50歲的工作(大學教授)住在70歲的地方(陽光普照的亞歷桑那)”这句话很有想象力,也很震撼,让我明白我为什么要逃离的一个原因:到一个适合自己年龄的地方去住。同时又让我考虑是不是应该做一个和自己年龄相称的工作呢?

    Polictis走到哪里也逃不掉,只是程度的问题。

    自小从受无神论的教育,几乎没有过求神的经历,似乎不太相信外在的power能解决内心的迷失。其实不必对各种卦签太挂在心上,一切顺其自然。

  3. 奇箱

    其實我也在想:大學教授是不是真的比較適合50歲的人來作?我的同事大多都是50歲年齡層的人,但也有很多同齡朋友在各大專院校致力於教學/研究/服務三合一工作。不知他們怎麼看這件事?

    還有,什麼才是適合自己年齡的地方呢?香港夠快夠熱鬧了吧?可見我之難搞。

    30歲就有50歲的工作可作,70歲的地方可住,也算是一種幸運(重點其實是我20歲的迷惑和10歲的幼稚,對吧?)。

  4. 連連看

    我想,大學教授不是一個50歲的工作,以學術界的競爭程度,它確實適合30歲世代還能熬夜拼命的人就開始進入的行業。我前天在台大的電梯內,聽到一位著名的教授提到若一個研究所沒有40歲以下的師資,就是一個危機。

    關於教學、研究及服務之事,這三者之間就是一個矛盾,若只能做好其中一二,也極為自然,無須掛礙。能三者兼顧者,能力與熱情缺一不可。

  5. 凱薩琳

    我同意研究機構沒有年輕人是有點危險的,但是如果都是年輕人也很可怕的吧!不知道有沒有一個黃金比例?

    當大學教授並不會很恐怖,一年當中最恐怖的幾個時間點是五月六月十一月十二月(我指台灣)。

    小孩子們不要被這位blogger給嚇到了,其實她日子過得已經很好啦。就算哪一天她當上大少奶奶,也會一邊逛大街買名牌一邊牢騷滿腹。

  6. 連連看

    黃金比例很難斷定,這可能受到本身學門為自然科學或社會科學,或學校本身為研究型大學或非研究型大學的因素影響。

    我想,常常讓人受苦的,也許是受制於內心對自我所設定的理想自我,只不過所謂的理想二字,常常是暗藏禍心,慎之慎之。

  7. 奇箱

    各位的討論真是有趣啊。

    由於上文已不慎顯示我對行政事務”毫無興趣” (但卻可能對”19歲”學生心懷不軌,會不會因為這個blog而遭永不錄用?),所以我好像並不是很關心黃金比例,而是覺得如果沒有經驗相似、想法接近的同事就會感到非常寂寞(教授這行業原本就是寂寞的,不是嗎?)根據本人所知粗淺的心理學理論,人傾向喜歡和自己相似的人。而我卻跑到一個大家都跟我非常不同的地方來。可是,一位有智慧的朋友說:”知你者分隔天涯心相近,不然處身最熟悉的人群中還是會寂寞的。” 聽起來不錯吧。

    至於理想,是一個多大的話題,等我把本學校課程大綱先作好再來討論。

  8. 凱薩琳

    我同意工作環境當中需要有心靈相近的伙伴,年齡反而不是重要因素。

    我們都會變老,而且會以超過預期的速度快速老化,五十歲說遠其實不遠。

    從年輕時就結交可以溝通的朋友是比較重要的吧。

  9. Calvin Kuo

    新年快樂!
    70歲的地方有著乾燥與多日照的氣候,是有著易過敏體質的我,以前皮膚科醫生建議如果要根治我的皮膚問題應該要移民的地方,想不到我沒有去倒是你已經定居啦。
    個性適合種植仙人掌的你(因為不用理會也不會死),住在那沙漠中似乎也算是適得其所,至少會比起那冬天需要鏟雪的冰原應該更適合你的體質與個性,哈哈哈……

    說到抽到下下籤,你現在應該知道我們這些有靈性的人的重要性了吧!
    不過說到靈性,每天在滾滾紅塵中廝殺卻仍要保持靈性,你該我們有多辛苦了吧。

  10. 宗小婷

    我是來插花的,但是,各位樓上的鄰居,我認識作者可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還久,從她十三歲開始!怕了吧?當她還剪著清湯掛麵頭,穿著過膝百摺天藍長裙,略駝著背,就跟我稱姊道妹,站在校門口聊是非,崇拜羅大佑,暗戀老師,吃無數碗冰豆花,還有看瓊瑤八點檔,我跟你們講!
    切入正題,時光飛逝,原以為可以做點有意義的工作,不過,大學畢業到現在,老是誤入歧途,妳不該想退休,因為妳做的工作比我有意義的多!

  11. peace

    總隱約能感覺到妳內心中的一絲惶惑不安,不過其實妳真的很勇敢了,很佩服妳那麼年輕一個女生,一個人在外地。我想很多人其實並難能體會了解那樣一種千山獨行的心境ㄅ,感覺妳是個念故也蠻傳統的人,也造就而為會眷戀過往而回顧的旅人,不時回顧著所曾走過、成長的那片人事地物,在外地有時莫名孤寂會襲上心頭,思鄉、思親、思人、思物各種情緒煞然翻湧心頭…..(依然能清晰記憶著1990在加州和一些思鄉台灣同學們一夥點唱著《台北的天空》,有人眼角似泛著一絲淚光,雖然私下我都是聽著Eagles的Hotel California的)
    其實這樣也是好的,畢竟那是年輕和心靈還悸動著的表徵,
    稍給勇敢的妳一份我的祝福與鼓勵~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蔣捷

  12. 箱子

    《台北的天空》是1994年出國前夕在KTV裏好朋友為班上幾個將留學遠行的同學送行的歌。

    前天,這則關於《台北的天空》新聞讓我笑了出來:

    【聯合報/台北訊】
    2006.10.02 03:56 am

    反貪倒扁靜坐第廿三天,台北車站前的主場地昨晚出現醫師作家陳克華(右)與數位白袍醫師一同上台倒扁。陳克華是「台北的天空」作詞者,他表示不希望「未來台北的天空下有陳水扁」。

    【2006/10/02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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